在購買進口提琴時,常常看到製琴師的介紹,其中不乏有的得過國際製琴大賽獎項,目前國際常規的製琴比賽其實舉辦的不少,有大比賽,相對的也有規模較小比賽,其中比賽舉辦的時程也不同,有每年舉辦,2年舉辦,3年、4年、5年舉辦的都有,評比的規則方式細項也不同,目前國際上常見的有
每個製琴比賽的規模及含金量都不同,但有個共通點就是,當製琴師得獎了,無論是獨力製作,或是旗下工作室的產品,在國際市場上的價位都會大幅度提升。內地的提琴,供應了全世界90%以上的需求,應該說不是只有提琴,任何產品都差不多,早在二、三十年前,全世界知名的企業都到內地插旗設廠,看到的是廉價勞動力,當然,今非昔比,內地早已不便宜,也由世界工廠轉變成現在的世界市場。目前內地生產提琴的地方,主要分成三個區域,南方蘇州泰興的普及琴不說,製作品質最好大陸琴的北京通州,具規模的製琴廠就幾十間,如果還算上作坊、小規模工作室、家庭代工流水線等,相關從業人員,沒有破千,也有個幾百,這還不算上近來因大規模環保政策,遷移到河南确山的廠。
一個風和日麗的北京冬天,起了個大清早,花了2.5hr從市區飯店搭地鐵,搭了出租車再轉步行。終於來到了北京郊區,參訪一間提琴工作室,他是一位在歐洲樂團工作的內地老師推薦的,出發前我們已經聯繫了許多次,對於他的工作室已有初步的認識。PS. 在此文章,我稱呼『他』為『王老師』好參閱。到門口時,在我參訪過各地大小許多琴廠、工作室的直覺,怎麼跟電話中形容的不太一樣,心中隨即有幾個預設的想法浮現。,一來,這裡離市區太遠,如果是優秀有名氣的製琴師,會因會常常需要幫音樂學院及大規模培訓中心的客群,調整維修樂器,依商業利益的考量,一般不會住那遠。事實證明,一堆中央音樂院教授級別的老師,跟大琴行老闆,都是他修琴的對象及合作 夥伴,住哪並不重要。二來,工作室門面,木料儲藏空間真的不起眼。事後王老師帶著有些驕傲的口氣提到,我是在賣琴的品質,又不是賣你裝潢,不需把這價差加在你身上,而木料儲藏地方有好幾處,他工作室這邊的只是一小角,達到各級別製作提琴的乾燥年限,才送過來的。
同個時間點,工作室門口,剛好也停下了一台私家出租車,下來了兩位韓國人,跟隨行翻譯,經介紹後,知道他們是韓國來的琴商,老師就帶我們一起做參觀。工作室也不大,就10個人左右的規模,有的是王老師請的師父,有的是他訓練的徒弟,每個人負責不同的製琴環節,負責刻琴頭的、刨面、背板的、側板加熱塑型、合琴、上漆到裝配等,最後才由老師完成監工。他們每一個人分工都非常熟練,卻又細膩,很明顯的跟我參訪其他陸製琴廠,是完全不同檔次的,當然這邊我是拿他跟『工作室製琴方式做比較』,不是跟獨立製琴師完成的作品比,因為不同的製作方式,藝術及工藝成分是不能比較的,當然價位也天差地遠。王老師提琴工作室的人員,沒有經過積年累月的時間及訓練,是不可能達到如此純熟的工藝度,職人精神在此,完整展現。很多工作室會號稱,有自己的製琴師父,但其實是沒有的。他們常出現在一個產業鍊形成的聚落,大家相互供應支援,這一家人做一個部分,那家人做另一部分,最後再由一家人完成合琴。雖然也是分工,但這樣很像是大雜燴,做琴憑感覺,今天心血來潮,『琴頭』給你刻大一點,晚上要跟女友去約會,趕下班,漆給你少刷很多道。每把琴都有他的版型規格,以大提琴來說Stradivari有Stradivari的規格Montagnana就有Montagnana他自己的規格,這些都是幾百年來就已定型的完美發聲共鳴規格,是有測量數據的。比如說Stradivari版型,他面板的長度就有分755mm跟760 mm ,側板、琴頭也都有他相對應的規格,不健康的琴,常常出現明明就是A規格,但裡頭卻又跑出B規格,這是完全不能拿來混在一起的。這些製琴過程沒人監工控管,採購的琴商不在乎或者不懂,只要買的低價,買的夠便宜,就會賣得出去,這樣的琴就會常常出現在我們周邊。
中午過後,老師約我等下一起用餐,先跟韓國人去了辦公室洽談合作細節,20分鐘後,老師不是太開心的跟韓國人走出來,我想怎麼談的那麼快,而且韓國人隨即叫了出租車,簡單打個招呼,一行人就離開了。一聊才知道,來參訪的韓國人來頭可不小,他們是韓國大型連鎖琴行的管理階層,他們不採購琴,要的是請老師他們代工琴漆的部分,合作的細項就是,韓國人先去河南及泰興兩地採購一大批的低價白琴(未上漆的提琴),然後再請老師團隊代工,為什麼呢,因為怎麼上漆,及漆裡面的配方,是提琴很重要的音色來源環節,所有當代的製琴師們,都絞盡腦汁想盡辦法,希望找出古義大利提琴漆的製作配方,但至今尚未做到。當然更重要的是,經老師團隊的巧手上漆後,簡單來說賣相變好,價格也就翻了許多倍,但老師拒絕了,他們開出的條件相當好,只要老師答應,每個月工作室有穩定而大量代工上漆的業務,而且不開票,做好發貨前,直接現金付款,這是創造很棒的工作室現金流。
老師說他以前剛創業時,為了家計不得不妥協,現在經濟上允許了,他要做長遠的,不要短視近利走回頭路,因為泰興那些低價琴的製作水準,完全匹配不上他的『琴漆工藝』,他不想這樣做,把自己的多年累積的聲譽破壞掉。直到,看見他徒弟這幾把琴,上的仿古漆,我完全明白他口氣那麽大,是什麼意思,尤其是右下角那把Montagnana,這漆的工藝是我目前參訪過所有最棒的,更叫人訝異的是,這還不是老師自己上的。
經過參訪後,再加上試拉過每一個級別的大提琴後,音色的展現與演奏手感,都在很高的水準之上,就算是最入門款,也足以應付多數學生的需求。其中我也問到,某某琴行他很漂亮面、背板的琴也才賣多少,王老師馬上回,『那一定都沒有乾』,新的木材取得成本差異不大,木材存放的時間長短,才是影響的關鍵。一把好琴的型成,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偷時搶快,這當中增加的隱形成本,如木料庫存、人員多花的時間工序,這都是我們不知道的。那間有著很漂亮面、背板的琴行,一定是從木料商購入後,馬上機器強制乾燥隨即製作,所以價格才可以壓到如此不合行情,典型的賺快錢。他並且主動提到,如果琴到時候來台灣,他會把指板高度增加3mm左右,達到最好的仰角投射高度,琴橋也會跟其搭配調整,因為台灣氣候潮濕,多數琴都會指板下陷,由此可知他的細心。但,更讓我不敢相信的是,老師說他獨立製作的琴,前幾年拿過美國VSA製琴比賽的音質獎,這是一個國際製琴含金量非常高的比賽,規模盛大,參賽人數眾多,有點像音樂上柴可夫斯基、伊莉莎白皇后、蕭邦、范克萊本,等大比賽的概念,能得這個獎,真的很不容易,尤其在他這麼輕描淡寫的敘述下,讓我更佩服他。
原來,在這個製琴工作室裡,有著這麼一位厲害的製琴師,原來與韓國人的相遇不是巧合,而是他們慕名而來。
美國VSA製琴大賽頒獎現場,以及在美國琴行舉辦的製琴座談 這是老師費時13個月獨立製作完成的參賽作品
美國琴行展示他的作品,及演奏他製作的弦樂三重奏,跟王老師談天的過程中,他對於製琴的態度,是有他非常堅持的原則與信念,不會為了多賺幾個錢而妥協,我們彼此間的理念有著許多相似之處。當然,有著這樣強大自我意識及藝術性格的人,在於價錢上也是一絲不苟,完全不肯退讓,我用量跟他談價,沒得談,你沒聽錯,不管買多少沒得談,不二價 !!!並且又說了句律師界的名言『你可以踐踏我的尊嚴,但不可以砍我價錢』讓我好氣又好笑!他說我們這趟吃飯交朋友就好,可以不做我的生意又是一種很有信心的語氣。他目前工作室,每年的產量都是固定的,要增加產量,只能夠擴充,但人員又要再重新訓練,這個過渡期,如果產品的質量出現問題,他會對客戶完全交代不過去,在他沒有十足把握增資擴充時,他寧可維持現狀,固本圖強,工作室最大的訂單是出口外銷到美國,他們幫美國的知名琴行代工,飄洋過海後換個標,換個配件,當然,又是換個售價,他不需要為了接我這個小單,抽單插隊幫我生產,可有可無,而且他們的報價有美國報價、歐洲報價、日本報價、內地本國報價,每個國家的報價都不一樣,歐美最高、內地最便宜,但最讓我訝異的是,我們台灣的報價跟內地是一樣的,不知道這是民間版的惠台政策,又或是台灣這20年來經濟毫無起色的關係,報價跟歐美一樣,我們台灣人不會買